【情書】Chapter 1－流年似水

Chapter01-擦肩

距離課堂結束還有五分鐘，台上教授停止他的滔滔不絕，拍去手上的粉筆灰後從厚重的法典下抽出嶄新的點名簿，開始新學期第一堂課的點名。台下昏昏欲睡的學生見到教授這番動作，連忙振作起精神，就怕錯過自己的名字，留下一次未出席紀錄。
按學校的作業系統，點名簿上學生的名字首先會由系統判斷主修的年級，隨後再依學號、科系做排序。以這堂課來說，主修對象是法律系四年級，但因為是通識，其他科系、其他年級的學生也可以自由勾選，經系統排序後，名單上前半段為法律系大四學長姐，之後才會是他系學弟妹。
在教授的唱名與學生的應和中，教室內亦傳來收拾東西的摩擦聲。
「……」
「方景煥。」
「有。」
「何彭越。」
「有。」
「溫浩程。」
「有。」
「周苑杰。」
「有。」
「……」
點完名同時，下課鐘聲準時響起。
簡單交代下一次的授課範圍，確定沒有問題後，年輕教授便帶著教材大步離開。
沒有師長在的教室頓時熱鬧起來，上一秒還處於彌留階段的學生各個瞬間生龍活虎，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著接下來要去哪裡消磨時間，其餘少數則是抱著書本，快步趕往下一堂課的教室。
屬於第三類人的何彭越結束與委託者的對話後果斷跳出通訊軟體並將手機螢幕鎖上，將隨身物品收拾好起身準備回住處繼續未完成的工作時，就見座位隔了一個走道的好友目光發愣地望著前門。
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何彭越只見到一大群人從門口走過。
「在看什麼這麼入神？」
「沒什麼。」聽到他的問話，方景煥瞬間回過神，快速將桌上散落的文具收拾好，「只是看到我家弟弟沒打招呼就跑走，哥哥我有些難過而已。」
「你不是獨子，什麼時候有弟弟我怎麼不知道？」眉頭微微皺起，何彭越疑惑。
「從小就有的，住我家隔壁。」
將座位讓給接下來要使用的人，結束今日最後一堂的大四生並肩離開教室。
「上幼稚園的時候每天跟在我屁股後面哥哥、哥哥的叫，小小一隻、軟軟萌萌的，你都不知道那有多可愛。」比劃年幼孩子的身高，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言行已經在犯罪邊緣來回試探的方景煥滿臉都是笑意，「像你這種沒有弟弟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說著，他還特意轉過頭看了何彭越一眼。
面對好友的挑釁，沒有同性手足的何彭越不為所動。
在對方炫耀的目光下，他緩緩勾起一抹足以讓系上所有女生心動的溫柔微笑，「這個禮拜的點心沒了。」
話一落，七寸被掐住，方景煥滿身的氣焰頓時被澆熄。
在還未與何彭越相識之前，人生只要有泡麵就可以解決一切的方景煥對於甜食或點心這類精緻複雜的小東西絲毫不感興趣，對他來說，進食只是為了補充身體所需的能量，吃好吃壞、簡單或精緻都無所謂。
然，這項認知在一次偶然嚐過何彭越妹妹親手做的點心後瞬間被推翻，向來崇尚速食生活的方景煥立馬喜歡上那甜而不膩的口感，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於食物有所追求。
見方景煥一臉可憐兮兮、蔫了吧唧的樣子，何彭越臉上的笑容亮了幾分。
仗著自己身高比對方多兩公分的他在方景煥還未反應過來時，抬起手按在對方深棕色的腦袋上，大手一撥，今早花了許多時間好不容易打理整齊的髮絲瞬間凌亂卻有型。
透過一旁的窗戶倒影看見自己帥氣的髮型瞬間被糟蹋成鳥窩，方景煥愣了幾秒，而後憤怒地邁開長腿追上已經遠去的人影。
「何彭越！你給我站住！」
響亮的聲音劃過教學樓外的廣場，形成一道鮮豔的色彩。

輕柔的微風拂過髮梢，帶來一片舒適的涼意。
「苑杰，剛才的通識課上你有沒有看到方景煥學長和何彭越學長？」走出教學樓，抱著厚重法典的溫浩程語氣明顯有些興奮，「要是讓徐凝知道我們和學長上同一堂課她一定羨慕死了。」
試想一番那個畫面，溫浩程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徐凝也知道他們？」對於不知情者的這種崇拜、興奮，多年下來處於半麻木狀態的周苑杰已經見怪不怪，面對亢奮狀態的人群也可以淡然面對。
「當然啊！這二位學長可以說是我們法律系的代表人物，全校幾乎沒有人不知道。」赫然驚覺自己的語氣有那麼一絲像追偶像的迷妹，溫浩程頓了一下，面上微微泛紅，「還不是徐凝。自從知道我上了法律系後，每天都在我耳邊嘮嘮叨叨。說什麼何彭越學長從入學以來，各項成績從未跌出系上前三名，是個全方面的學霸；方景煥學長成績不錯，亦是系籃的隊長，運動神經一等一的好，是系上的體育王子。」
瞇起眼睛回想自家女友曾經說過的話，溫浩程按著不多的記憶描述了大概，「還一直念著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幫她弄到兩位系草的親筆簽名。」
從好友嘴裡聽到這些對於當事者的評論，周苑杰總感覺過分微妙。
僅對其中一位當事者熟識的他暫且不去思考言論對另一位的真實性，但就這番話與自己認識的那一位相互比較，他不覺得自己和其他人認識的是同一個方景煥。
「不是學霸和體育王子嗎？怎麼又成了系草？」雖然全程保持沉默，但不代表沒有認真聽，對於這中間的轉折，周苑杰表示不理解。
「這是個好問題。」短暫的停頓之後，溫浩程說出自己的想法，「大概是長得帥吧。」
語畢，兩人皆笑了出來。
就男性的觀點來看，方景煥和何彭越長相皆為中上類型。
前者棕髮黑眼，身材高挑，雙腿修長，個人所言身高一百九，但根據知情者透漏，其中有兩公分是謊報，實際上只有一百八十八公分。後者黑髮黑眼，肩寬臀窄，標準倒三角形身材，身高足足一百九，其中不參一滴水。
會打扮、懂穿搭、腦袋好、脾氣佳，單就外表就足以打趴眾多男性，更別說其他優點。
在絕大部分女性眼中，這兩人完全符合身為情人的最高標準。
「如果我是女生，我也會喜歡學長這種類型的。」兩個小學弟皆有這樣的感想。
「不過苑杰。」爽朗的笑聲突然停住，看著自己身旁眉眼彎彎的友人，溫浩程赫然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從剛才我就覺得你有那麼一點像何彭越學長呢。」
「嗯？哪裡像？」從小到大，周苑杰從未聽過他像誰的言論，這是第一次，且相似的對象還是個只聽過名字的陌生人，讓他不免有些好奇。
「不是那種五官像什麼的。」看進周苑杰的眼睛，溫浩程認真回應，「你們外表並不相似，氣質也不一樣，你比較冷淡、安靜，不會主動去接觸其他人，但對於真正重視的朋友卻很照顧；何彭越學長笑盈盈的看起來很好相處，實際上卻和所有人保持距離，大約只有他真心認為是朋友的人才會看到真正的他。」
十分清楚溫浩程識人的功夫，但每次周苑杰仍舊會被再度驚艷。
「不過這只是直覺而已。」笑著抓了抓頭髮，溫浩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樣的你們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卻意外地相同……可能因為都是黑髮黑眼穿著一身黑吧。」
尷尬地笑著，看著周苑杰的眼睛，溫浩程一度碰觸到答案的邊緣，但正因為太過飄渺，很快地又從手中輕輕流逝。
猶如羽毛一般的搔癢感卻在心上留下陣陣漣漪。
即便溫浩程的話中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周苑杰仍是明白好友想表達的意思。
說到底，他和何彭越不過是同類人。
斂下唇角的笑容，周苑杰壓下心中滿溢的驚愕，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
這個答案溫浩程已經間接說出口，只可惜自己並沒有察覺到。
短暫的下課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在鐘聲響起前，周苑杰和溫浩程順利抵達教室，在吵鬧的環境中沉默地等待教授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