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

【再見】

我渴望見你最後一面，在黎明來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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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公事耽擱了，你等很久了嗎？」

當長針指到七，許延對面的椅子被拉開，看著氣喘吁吁的梁霏，他笑了一下，「沒事，我也剛到不久。」

抿了一口檸檬水，梁霏翻開菜單，已經是晚餐時間她卻沒有什麼胃口，思考一下後只點了鬆餅和拿鐵，「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嗎？」抿了一口黑咖啡，許延皺起眉頭，「真苦。」

「當然可以，只是高中畢業後就沒聯絡了所以有些意外。」淡淡一笑，梁霏指尖輕敲玻璃杯，「我記得你一直都喜歡吃甜的，怎麼突然換口味了。」

「不知不覺就變了。」目光望向窗外熙攘的人群，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這幾年過的怎麼樣？」

「就那樣吧，上班、回家，偶爾和若瑜一起吃飯。」向服務生道謝後，梁霏將蜂蜜淋在鬆餅上，「還記得若瑜吧，我們以前同班過。」

「不記得了。」聳聳肩，許延將她切好的鬆餅一口咬下，「我只記得有妳。」

愣了一下，梁霏笑了，「是嗎。你呢？畢業後在做什麼。」

「和妳一樣，普通的上班族。」

聽他這樣說，梁霏又笑了。

他怎麼會普通呢。

在她眼中，他一直都是閃閃發亮的。

「說起來，我們從小就很像呢。」放下叉子，梁霏喝了一口拿鐵，突然有感而發。

從認識的那時候起，他們就像鏡子倒映出來的影子一樣，除了性別，其他都過分相似。

像極了同一個人。

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後的現在他們仍舊沒有找到那個和他們契合的人。

「這麼多年妳有沒有想過我？」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許延眼底充滿笑意，就跟之前的每一瞬間一樣。

「有的。」沒有猶豫，梁霏也彎起唇角，「尤其在我最熬不過去的時候總會想到你。」

想起我們從前是多麼契和，只要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的想法或下一個動作。我們是最好的搭擋也是最好的競爭對手。

我總在想，這麼優秀的你遇到同一件事會怎麼處理，曾和你站在同個高度的我又該怎麼面對。

要怎麼做才不負當年的我們。

「你是我前進和堅持的理由。」

看著他的雙眼，梁霏眼睛明亮，像極了打磨完成的水晶。

「我也一樣。」美式輕敲了一下拿鐵，「敬我們。」

「敬我們。」

時間沒有消弭他們之間的默契和熟悉，直到最後飲料見底，他們仍舊沒有結束話題。

「還是和你待在一起最輕鬆。」察覺到時間的流逝，梁霏有些惋惜，這一次道別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又不是不再見了。」指尖滑過玻璃杯口，許延笑了，「一直以來妳都很努力。遇到的困難一件一件解決，就算難過或失望也可以慢慢自我消化，那個膽小愛哭的女生已經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了。」

「……我還是會抱怨。」

「抱怨可以紓解壓力。」

「我還是會想依賴你。」

「我一直都在。」

「但是我很想你。」

「我知道，我在。」看著她落下的眼淚，許延嘴角的笑意淡了許多，「我一直都在。」

你又何嘗不是我努力和堅持的動力。

「所以我來見妳了。」

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時間嘎然而止，空間也瞬間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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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遇到困難或難過到受不了的時候，梁霏總喜歡睡覺。

睡覺可以讓她放鬆、可以暫時逃避現實生活中的一切。

在黑暗中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大哭和崩潰，等太陽升起後再拼湊起破碎的自己，穿起滿身盔甲。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她特別難過的時候總是會夢到許延，許延帶她去很多地方、帶給她許多歡樂和放鬆，如同好多年前他們玩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所以每當被生活壓到快崩潰的時候梁霏總會希望許延能出現在夢裡。

帶著她再一次走出低谷。

「所以這是夢對吧。」

在夢裡意識到這是一場夢的感覺很奇妙，抹去臉頰上的眼淚，梁霏好奇地看向許延，或著說，按她記憶塑造出來的人。

「是，也不是。」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許延淡淡一笑，「妳還記得之前許下的願望嗎？」

話題突然改變，梁霏愣了一下。

沒有催促，他耐心地看著她，直到梁霏輕輕地啊了一聲。

「所以我來了。」

「是嗎，原來如此。」明白他出現的原因，梁霏看起來輕鬆許多，她的反應也讓這夢境再次真實起來。

聲音回籠、時間前進，彷彿剛才的空白只是錯覺。

「那你會待多久呢？」也許是知道這是夢境，梁霏終於說出現實中絕對說不出口的話。

「直到妳不需要我。」續上一杯黑咖啡，許延指尖輕敲桌面，「妳難道就不好奇現實中妳的狀況嗎？」

「我都見到你了，難道請況會好嗎？」愣了一下，她笑出聲，「不過既然你這麼想說我就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吧。」左手撐著下巴，梁霏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真是的。」無奈地看著她，許延笑的寵溺。

不知何時夜晚即將過去，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刺破黑幕，明亮的色彩吸引兩人的注意。

「天亮了。」

兩人的聲音重疊再一起，就像過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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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剛買的花束放下，林若瑜看著面前的照片眼眶忍不住又紅了。

「我來看妳了，霏。」

一個月前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林若瑜還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陽光燦爛，她一邊完成手上的工作，一邊和梁霏通電話，說著等事情忙到一段落再一起出來吃飯。

梁霏笑著答應，還說吃完飯後一起去看許延。

許延，一個和她們同班，和她卻不怎麼熟的同學。

在林若瑜的印象中，許延就和梁霏一樣，容易害羞、待人真誠，像個小太陽一樣總是溫暖著其他人。

在她加入之前，他們兩個就已經認識許久，久到在某些瞬間她覺得自己在這三個人的小團體中格格不入。

畢業之後他們各奔東西，這個名字也逐漸在時間的洪流下被淡化、在記憶中沾染上灰塵。

再次被提及已經是大學畢業後。

那時候林若瑜抱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梁霏也忍不住紅了眼睛，看著少年留下的照片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許延和梁霏總喜歡比誰先從一樓衝到三樓教室，而她，就是那個裁判。

當高舉的手揮下，兩抹身影就像開弓的箭那般瞬間不見，樓梯間只剩下腳步聲和他們的嬉鬧聲。

等她來到教室，就會看到氣喘吁吁的他們，笑著和她說這次誰是第一名。

只不過這次沒有裁判、沒有梁霏，許延一個人就先跑了。

「妳過的還好嗎，有見到妳想見的人嗎？」

在梁霏的手機裡，林若瑜看到她許下的願望。

她想，她也許知道那個人是誰。

夕陽西沉，看著女孩笑盈盈的眼睛，她輕聲呢喃，「如果妳在黎明前見到他，那在夜晚來臨之前，我能見妳一面嗎？」

也許是聽到她的願望，微風輕柔地拂過她的面頰，林若瑜下意識轉過頭卻什麼也沒有。

愣了一下，她終於笑了。

「這一次，你們作弊，怎麼都先跑了呢。」

溫暖的陽光晃過身後的名字。

梁霏。

許延。

END